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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让青梅顶我岗位,我出省发展,再见面我已为人妻,他眼眶泛红

2025-02-05 02:42    点击次数:172


  

1

“堂姐,我考虑清楚了,我愿意来广市发展。”

电话那边顿时欣慰的笑了:“你终于想通了,你早该过来了,你读过书有文化,现在待在家里只是浪费青春,不如来我这边用你的经验肯定会大方光彩的。只是你家那位,会同意么?”

谢曦苦笑,“他会答应的,工作没了,总要谋些出路。”

“那行,正好姐这边有点路子,你过来了我带你去走走,到时候不比你在厂里赚的少。”

“好,我这几天收拾下东西,差不多五天后过去。”

谢曦挂了电话,看着落日的余晖和那些熟悉的场景,谢曦回想起三年前的傍晚。

那是谢曦和李时年的第一次见面。

李时年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站在国棉厂外,戴着银边框眼镜,尽管面容冷酷,但是依旧吸引了所有下工女性的目光。

可他目光却一直放在谢曦身上,还笔直朝她走来。

谢曦清楚的记得那一刻的感觉,心脏像是制衣机嗡嗡地躁动着。

是雀跃的,美妙的,鲜活的。

余晖为他周身渡上一层暖光,他开口,“请问是谢曦同志嘛?”

她局促的应着,急促的心跳让她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还是后来,她才知道是家里曾经帮了李父,父母双方便给他们订下这门亲事。

李时年会是她未来的丈夫。

她没有包办婚姻的丝毫不适,只觉得是天赐良缘。

李时年追求她的时候,风雨无阻的来接她下班,每次都会带点小玩意,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冰糖葫芦,有时候是一杯热豆浆,又或者是汽水。

他的好,旁人的羡慕,谢曦觉得自己陷入了蜜罐。

很快她们打了结婚报告就在一起了。

三年了,谢曦一直深爱着李时年。

尤其是在父母离世的那一段时间,李时年一直陪着她。

她把李时年当作唯一的依靠,对李时年更加依赖,迷恋。

但是三个月前,他的青梅,赵梅花回来后就都变了。

她们之间的争吵变多了,李时年回家越来越晚,经常见不到人影。

他总是推脱年底钢厂忙。

可直到昨天,谢曦无意间看到了曾经李时年写给赵梅花的情诗——“愿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里面还有一枚银戒指,不适宜的尺寸让谢曦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这封信没有寄出去,是因为李时年先收到了她结婚的消息。

迫于家里的安排,李时年才来追求她的。

想着想着就到了家,厨房传来李时年的声音,“回来了?去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谢曦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在家里见到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他的身后露出的另一张面孔。

“谢曦回来了,我刚刚还在和时年哥说你呢,你这就回来了。”

赵梅花很热情,热情的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

谢曦被拉着做到餐桌前,看着上面摆满的菜肴,再看着厨房里李时年罩着一件花色的围裙的模样。

在外是文质彬彬的副厂长,在家能下厨。

任谁听了不说一句“好男人”呢?

只是她知道,这个围裙并不是为了她穿的。

李时年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走了出来:“发什么呆呢,这碗酒酿豆腐是梅花特意为你做的,刚刚手上还不小心烫了个泡呢。”

赵梅花笑着伸手打了一拳他的肩膀:“哎呦,你这人真是的,就知道让我出丑,那分明是你从我旁边走过去吓了我一跳才烫到的,你这说的好像我多笨似的。”

“是是是,是我的错,好了吧。”

谢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索性沉默。

赵梅花看了她一眼,有些失落。

“是不是我让嫂子不舒服了,看来我今天是不该来的,既然现在也到饭点了,我也就不多留了,时年哥你和嫂子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李时年蹙着眉,伸手就要拦她,却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谢曦是不是还在因为我顶替了她的工作,而记恨我。”

李时年说:“不会的。”

“谢曦也是读过书的,她知道这是形势的问题,更何况那个岗位不能缺人,你上去也正合适,只是凑巧罢了。”

“可是,我看她似乎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赵梅花回看了屋里一眼。

李时年沉吟片刻,将赵梅花送走后回了屋。

“还在因为下岗的事情生气?”他做到谢曦身旁,语气有些凉。

“没有。”

谢曦垂眸,却仍旧因为他质问的语气红了眼眶。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已经决定好离开了,可仍旧会因为他的存在情绪变得敏感。

不管是刚刚他们的互动,还是他脚下穿着的绿色的毛线鞋。

都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自从赵梅花回来,家里就多了不少她送来的东西,大到衣服,小到牙膏。

她不在这里生活,却处处有她的生活气息。

谢曦说了千万遍自己能买能做,李时年总是说人家一片心意不要浪费。

现在谢曦明白了,这当然不能浪费。

这是青梅对竹马的爱意。

三个月时间发生的事就把三年的感情消磨得所剩无几,而昨晚的情书是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谢曦对李时年所有的感情。

这顿饭谢曦吃的很安静,也吃的很少,那碗面前的酒酿一口都没有碰过。

直到她起身回到房间,眼泪才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谢曦胡乱抹了一把,打开柜子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的打包。

还有五天,她就会离开这里。

离开李时年。

吃完饭李时年就离开了,说是厂子里有事要他去处理。

也给了谢曦充足的时间收拾东西。

等他回来时,已经到了深夜。

看着屋里漆黑一片,李时年忍不住蹙眉。

平日里哪怕是他在忙,回来的时候,房间里毕竟会为他开着一盏小灯,谢曦同样也会在等他。

可今天房间里却异常安静。

他脱掉外套,抹黑上了床,注意到旁边的身影动了动,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还没睡?”

谢曦沉默。

他叹了口气,大概也猜到了。

“其实没了工作挺好的,咱们快要结婚了,你时间正好也充裕,安心在家操持婚事,等过一段时间我妈过来,也需要人照顾。”

“梅花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前她爸妈跟我爸妈是好友,我总要稍微帮衬下。”

黑暗中,谢曦抿着唇,

这件事确实是她心里的结。

十天前谢曦毫无预兆被下岗。

李时年一直都在安慰她,让她好好在家享福别多想。

后来听说她的岗位被赵梅花顶上,她一开始也只觉得是凑巧。

可不久后谢曦才知道是李时年去找了厂长,把她的工作换给了赵梅花。

她们又爆发了争吵,他也是这套说辞。

那之后李时年借口出去学习几天没回家。

但婚期临近,谢曦只好一个人消化情绪。

给他找了千万个借口,哄好了自己,就发现了情书,

那明晃晃的爱意,谢曦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一个戒指是订婚,一对戒指是结婚。

然而谢曦什么戒指都没有。

黑暗中谢曦轻轻“嗯”了一声,动了动肩膀挣脱他的怀抱,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角落。

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察觉到谢曦的抵触,李时年皱眉,他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禁了声。

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早点睡吧。”

倒计时四天。

早上醒来,李时年已经出门了。

谢曦简单吃过东西就开始收拾东西。

收起来也简单,前几天买的“囍”字本来还想等李时年回来贴上,现在倒也没有必要了。

带有“囍”字的搪瓷缸、脸盆、毛巾,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套、枕套,红色的高跟小皮鞋,这些都是谢曦精心准备的。

但是现在用不到了。

索性全部装进麻布袋里,回头送到旧货市场去。

又找出了这些年李时年送的小玩意——干枯的花,糖葫芦的棍子,汽水瓶子……

曾今李时年看到这些还笑话她是收集破烂的。

她辩解,这是收集回忆。

现在看来,他说的没错。

浪漫的回忆只有她觉得罢了,在他那只是破烂。

这才发现,三年收到的全是“破烂”。

曾今的好就像是梦一样。

谢曦把这些统统丢进垃圾桶里,没有丝毫犹豫。

还有最底下那张结婚报告,三年前的报告都已经泛黄了。

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谢曦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没打结婚证也好,省了离婚的手续。

环顾四周,谢曦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合照。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在表彰大会上。

那一年相邻的钢厂和国棉厂联合举办表彰大会,她和李时年都榜上有名。

厂里的人也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哄闹着让他们合照。

照片里的两人站在起一起,谢曦戴着大红花,手拿奖状,唇边带笑微微侧头看向李时年。

李时年戴着银边眼镜,也戴着红花,却目视前方,不言苟笑。

事后他说是害羞,现在细细看来,是不自在,因为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赵梅花。

照片还是谢曦特意找摄影师傅要的,还找人定做了个相框。

之前都是摆在客厅的,后来有一次赵梅花来了家里。

相框就被放进卧室了。

这件事她们也吵过一次,他说,梅花的丈夫没了,看到这个容易伤心。

想来是心虚了吧。

谢曦拆掉相框,拿出剪刀顺着两人中间的空隙将李时年剪进垃圾桶里。

没事,这张照片不会再出现,以后也不用再心虚了。

谢曦收拾了一堆不要的东西,拿出门。

楼下围着摘菜的婶子看到她拎着一大麻布袋道,“哟,时年家媳妇没出去上班呢?”

旁边一胖婶子笑着道,“哎呀,你忘了,她工作给梅花了!”

周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她们只要见到她就明里暗里的嘲讽。

谢曦跟李时年抱怨,他也毫不在意。

反而让她别在意别人说的话。

可谢曦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李时年听到她们说赵梅花寡妇门前是非多。

他动手打人了,眼镜都被打碎了。

他说,赵梅花没了丈夫,名声再不好,日子就不好过了。

从没想过谢曦被流言蜚语骚扰的时候日子好不好过。

以前谢曦想着都是邻居总是忍着,现在自己都要走了,没必要再忍气吞声。

谢曦拎着大布袋过去放在地上,扬了她们一嘴灰。

“哟,张婶子,摘一早上豆角都只摘这么点原来只顾着聊天去了吧?”

“还有王婶子呀,记性不好就去医院看看去,别得了老年病了。”

她们也没想过一向好捏的软柿子会还嘴,都愣在原地,“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谢曦觉得没意思极了,拎着袋子就走了。

好巧不巧,谢曦走出旧货市场刚想去吃顿好的就看到了李时年和赵梅花。

正值中午下工,李时年站在国棉厂门口等到了笑着朝他跑来的赵梅花。

李时年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原来,他等人也是会带着笑的。

两人说了几句,李时年脸上的笑意更多了。

谢曦摸了摸心口,还好,也不是很疼了。

果然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她转身要走,就被后面的声音喊住,“谢曦,你是来找时年哥的嘛?”

谢曦叹了口气,走不了了。

李时年也看到了谢曦,抿唇道,“中午我不回家吃,你是知道的。”

谢曦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便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这是刚刚梅花帮你挑的,本来打算晚上带回去给你,现在正好你在,试试看行不行。”

谢曦垂眸,是一枚发卡,说不上精致,但也绝不粗糙,是这个地方少见的款式。

就像赵梅花一样,从外面回来的,是个稀罕事。

李时年没注意到谢曦的异常,只是一味的拉着她到一旁的玻璃窗前试戴。

而后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好,到时候结婚的时候带上。”

结婚么……

可是她已经不想结婚了。

或者说真正要和他结婚的人,不应该是她。

“是啊是啊,谢曦你带这个多好看呀,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们时年哥是厂长,我又还在厂子里上班,以后也免不了经常见面,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再说了,这发卡多漂亮啊,我一眼就看上了,还是时年哥非说要给你带带看,要不然我都不舍得给你呢。”

一旁的赵梅花也凑了过来,可话里话外,都像是谢曦抢了她的东西似的。

谢曦听得有些烦了,索性直接将发卡拽下来塞进赵梅花的手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东西就给你了。”

李时年微微蹙眉:“谢曦,你闹什么脾气,梅花说的没错,这东西本来就是她先看上的,是我强要求她送给你的,你现在甩脸子是给谁看。”

谢曦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闻言,李俊文怔了一下,张了张嘴,谢曦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即便是有姐姐在那边照应,谢曦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毕竟这次离开,就是要彻底离开这个生活了谢多年的地方了。

就算是她已经决心要放下,可又怎么能是说放下就放下这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她,也需要做些事情,让自己不会再去想李时年。

却没想到,她回到家,还没开灯,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谢曦。”

谢曦愣了一下,才看到屋子坐着一个人。

不同于穿着厂服的样子,此时的赵梅花身上穿着一套颜色亮丽的衣服,很像是谢曦曾经在日历上或者是姐姐寄过来的照片里的款式。

“怎么样,我这身衣服,你在这里没见过吧。”

赵梅花起身走到谢曦面前,随意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同时灯光亮起,谢曦才发现她手中拿着的是白天还回去的那枚发卡。

“我之前还觉得李时年的眼光怎么变得这么差,后来我发现,其实他不是眼光差,而是更喜欢新鲜的东西。就像这枚发卡,是新进的舶来货,所以他觉得好看,想要得到,就跟我一样。”

谢曦扯了扯嘴角。

“那要是不新鲜了呢?”

赵梅花冷笑了一声:“谢曦我跟你不一样,你一辈子都只会被困在这个地方,而我不同,我在外面接受过新鲜的东西,曾经李时年喜欢的是我,现在我回来了,他喜欢的还是我。”

“所以呢?。”

“所以呢?谢曦你跟我装什么傻?我要是你我就老老实实的离开,做个体面人,你们现在毕竟没结婚,你可还是单身,可别等到真到了婚礼那一步了,出丑的可就是你了。”

谢曦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她现在并不想聊任何关于李时年有关的事情。

反正她都要离开了,李时年和赵梅花怎么样,又关她什么事。

可赵梅花哪里愿意让她就这么走开,伸手就去扯她的手臂。

“谢曦你走什么,是不是被我说到痛点了,你刚刚不是还挺妆模作样的么,现在这里就你跟我,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装?”

谢曦只觉得烦躁,她搞不懂,她都已经要走了,为什么赵梅花还要来这里恶心她。

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抽回,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赵梅花整个人直直的往后栽去,头一下子撞到了柜子,使得柜子上的东西都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谢曦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她被撞了一下。

“谢曦,你在干什么!”

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柜子的凸起处,疼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赵梅花虚弱的躺在李时年的怀里,眼眶已经有些发红:“时年哥,我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的。”

李时年眉头紧蹙,看向谢曦时,眼中满是失望。

“谢曦,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纵容了,就算你不满梅花顶了你的岗位,觉得心里不舒服,可你做出害人的行为,你知不知道,要是一个不小心,这可就是一条人命!”

说着便弯腰将赵梅花打横抱起。

“梅花你忍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被猝然抱起,赵梅花的手臂直接揽住他的脖子,脸上有些绯红。

“时年哥你别管我了,我没事的,谢曦心里有怨气怪我是应该的。而且我跟你的身份特殊,她心有芥蒂也在所难免,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了吧,我今天过来,也只是希望她能够收下这枚发卡……”

李时年看着赵梅花手中的发卡,想起白日谢曦的所作所为,冷冷的说到。

“不用管她。”

迈步走出了大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给谢曦。

谢曦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她本来幸福的世界,因为赵梅花的出现,变成现在这样支离破碎的模样。

她不理解,为什么只是赵梅花的只言片语,就能够轻易给她定罪。

或者说,只要是赵梅花的所有事情他都上心。

或谢这才是心上人该有的待遇。

谢曦抬手捂住了双眼,肩膀微微耸动。

“没事,这事我很快就能办好。”

4

谢曦自己去了卫生站,才知道后腰是被磕破了,拿了点药便自己一步一步走了回来。

看着屋里的一地狼藉,她自嘲的笑了笑。

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会觉得李时年会回来。

忍着痛将屋子收拾干净,这才有时间将自己采买的东西一个个都收好。

好在刚刚因为赵梅花在,她没将东西都拿出来,不然怕是还要再多些麻烦。

倒计时第三天。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着清冷的屋内,谢曦知道李时年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谢曦也懒得去问了。

一大早就出门去买火车票。

昨天下午过去,人家说买票需要介绍信。

谢曦去找了爸爸以前的同事李伯伯,找他帮忙开了一个介绍信。

李伯伯手上写着介绍信,“你去那边,小李同志知道吗?”

谢曦笑着说,“知道的。他知道我和堂姐的感情好,赞同我过去帮忙的。”

李伯伯笑着说与谢曦回忆小时候,最后感叹物是人非。

是啊,跟李时年在一起三年。

谢曦爸妈都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

好在还能去找堂姐。

谢曦拿着薄薄的纸条去了火车站。

改革的风吹起来了,有不少人想着出去找工作。

她排了谢久的队伍,才拿到了绿色的硬板票。

看着票面上的日期,她意识到自己不久之后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她得更快的收拾东西了。

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了,打开门就看到李时年在厨房做饭。

“你去哪了?下午都不在家。”

谢曦把车票往兜里塞了塞,顺口道,“去街上逛了逛,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他看着谢曦两手空空,“买了什么?”

“还没买,准备货比三家看看。”谢曦走过去帮忙做饭。

就看到锅里的莲藕丸子,到还真的是她喜欢吃的。

李时年见谢曦盯着锅里,“昨天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听卫生站的同志说了,你腰上没事吧?”

谢曦拿着锅盖的手一顿,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下厨。

原来是知道她受伤了。

谢曦开口,“没关系,关心则乱么,我都懂,倒是赵梅花没事吧。”

李时年大概没想谢曦会是这个反应,想了一下午的说辞好像都白费了。

“她没事,只是后脑有些肿了,冰敷一下就没事了,昨晚上的事情我也听邻居说了,是她先招惹的你,只是我不太清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昨天这样。”

谢曦没想到邻居听墙角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若是以往,她大概会把事情经过跟他好好说一下,可现在也没必要了。

“没什么,是我的问题,赵梅花没事就好。”

李时年盯着谢曦平静的脸,始终觉得一种怪异萦绕心头。

谢曦没闹,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饭桌上依旧是碗筷碰撞上,

往日明明是正常的声音,现在听到李时年耳朵里确实沉闷的。

他开口找了个话题,“妈今天下午来电话了,说是后天下午过来。”

“嗯。”谢曦应了一声。

也好,跟他们吃最后一顿饭当作告别好了。

“到时候我还在上班,你去接一下妈。”

“好。”

“不是还有七天办结婚酒,家里怎么还空了些?”

谢曦反问,“你说食不言的。”

李时年夹菜的筷子一顿,后面就没再说话了。

本打算饭后找谢曦好好聊聊的,结果赵梅花的孩子,顺子哭着跑了过来。

“李叔,我妈妈摔倒了起不来,呜呜!”

李时年立即放下碗筷起身,脚都踏出一半了又看向谢曦,“我就是去看看,很快回来。”

后面又补了一句,“行吗?”

谢曦看向这人,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征求她的意见。

还不等她说什么,顺子哭声越发大了,“呜呜,李叔你快去救救我妈妈呀!她都哭了!”

“我去去就回。”说完他抱起顺子,一脸焦急的就跑了。

谢曦最后一声“好”消散在空气中。

5

倒计时第二天。

看着旁边整齐叠着的被褥,谢曦就知道昨晚说“去去就回”的人又没有回来。

好在她也习惯了。

一个人睡一张床也是难得的舒服。

今天是收尾了,她把自己的衣服车票证件生活用品都放进小皮箱里。

住了三年的生活痕迹,轻轻松松的装进了小皮箱。

自己的东西还没有赵梅花送得多,看来自己确实不该属于这里。

谢曦放好小皮箱,开始打扫卫生把自己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清理掉。

给下一任留一个干净的位置。

刚好有太阳,谢曦还把被子拿出去晒了。

晒过之后的被子,只会剩下阳光的味道。

清理好家之后她去了最近的寺庙。

虽然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四处都在宣传不要迷信。

但是她们这边的人就喜欢去寺庙求神拜佛。

当初谢曦和李俊生在一起的时候也来了,她在佛前求一生一世。

问李时年求的什么,他却不说。

想来是在求赵梅花吧?

后来她还来庙里算了办酒席的日子。

其实除了算日子,她还求了签。

是下签,师傅说想要在一起,就要选个好日子。

于是就定在了小年,一个家庭团聚的日子。

或谢能成为真正一家人。

当时只听到后面半句“一家人”,没注意到前面的“或谢”。

现在看来,自己果真不能成他的家人。

来到佛前,点香,虔诚跪拜,谢愿:自己离开,能获新生。

又将前日卖二手的钱全部捐给了佛祖。

来到寺旁挂祈愿条的大树下,谢曦一眼就找到了当初挂的红绸。

那次谢完愿,谢曦就拉着李时年一起写共白首的祈愿红绸。

之后被李时年挂在低矮的位置,谢曦想重新挂。

可旁边的师傅提醒只有一次机会。

现在红绸已经泛白褪色,上面的“曦”、“共”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就像她和李时年的感情,模糊。

“共”不到一起。

谢曦轻松的将那红绸取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就不要勉强了。

回到家正做着晚饭,李时年也回来了。

换鞋的时候,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好一会才露头,疑惑道,“你做的那双鞋呢?”

谢曦炒菜的动作都没有停,“脏,洗掉了。”

李时年也没多想,穿上了一旁赵梅花送的那双绿色拖鞋,跟进厨房,“家里结婚的装饰是不是要弄了?”

又细细看了眼外面的客厅,“总觉得家里空了些。”

“今天搞了卫生,丢了些旧物,过年换上新的。装饰不急,离结婚酒还有好些天。”谢曦往锅里撒盐。

新的东西就麻烦下一任来买吧。

李时年点头,“也好,今年厂里的效益不错,过几天应该会发一些盆和缸子。”

谢曦可有可无地应着。

这次就不用麻烦送给赵梅花家了,直接把人接过来就好。

晚上睡觉时,李时年一下子就看到桌子上的照片不见了。

这两天连着晚上都没回来睡,现在才发现。

他问,“照片呢?那不是你最喜欢的照片么?”

谢曦淡淡开口,“那天赵梅花装在柜子上的时候,那个相框碎了,收拾发现照片也破了。索性就丢了。”

李时年蹙眉,相框掉在地上碎了还可能,照片怎么会破?

可看着谢曦并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不好开口。

心里总不是滋味,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异样萦绕心头。

想了想,他开口道,“你是在为昨天的事儿生气,所以把照片藏起来了对吗?”

谢曦裹上被子,“没有,我知道你是‘热于助人’去了。认识这么久,有困难去帮一帮也是应该的。”

帮到夜不归宿。

李时年听到她善解人意,更不是滋味了。

但是自己之前确实是这么要求的,只好叹口气躺下。

一个手横在她被子上,谢曦动了下。

李时年道,“再过几天就结婚了,这几天抱着睡,先适应下。”

谢曦不动了,苦笑的闭上眼。

这是第一次他抱着她睡,原来是为了“适应”。

“适应”枕边人不是赵梅花嘛?

不必适应,她后天就走。

6

倒计时一天。

谢曦在火车站接到了李时年的妈妈。

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小曦呀,怀上了嘛?”

谢曦摇头,“妈,咱们先回家吧。”

李时年妈长叹气,“你下岗了就抓紧时间怀一个,趁我还年轻,帮你们带带孩子。”

谢曦沉默不说话,任由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

没关系,她生不了,但赵梅花还有孩子。

很快,李家就能添个孙子。

到了中午,李时年突然回来了。

母子两好好的说了一会儿话,李母就去睡觉了。

李时年对谢曦说,“下午我请假了,我陪你去街上买东西吧?”

谢曦想了下还是没有拒绝。

自己就要离开了,还是要有个交代的。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保持着距离。

谢曦跟李时年介绍李母喜欢哪一家的点心,平日的生活用品是在哪一家买的,衣服在哪一家做更便宜合身……

李时年打断,“怎么说得像是你以后就不在了一样?”

谢曦笑笑,“你以后也要出来买的,现在有机会了解不好吗?”

李时年想想也是,“你呢?你也喜欢她家做的衣服嘛?”

谢曦这时看到店里最前面挂着一件红色的旗袍。

之前知道要办结婚酒,她就来店里请老板定制一身旗袍。

尺寸都量好了,定金都付了。

昨日才全退掉,没想到今儿老板就挂出来了。

李时年顺着谢曦的目光看过去,“那件旗袍,你喜欢?红色,适合结婚穿。”

谢曦正想对李时年说清楚,一声“时年哥”就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赵梅花吃力地提着一袋粮站在远处。

“梅花这几天才刚消肿,腿脚也不好,你等等我,我去帮她一下。”李时年蹙着眉,犹豫了一下,对着谢曦说了一声,就跑向了赵梅花。

谢曦望着跑过去的李时年一把扛起米袋,一手扶着赵梅花就走。

就这么丢下她一人在原地,远处的赵梅花不经意间侧头,脸上是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和得意。

“李时年,红色的旗袍,我就不要了,连同你一起。”

回到家后谢曦就开始做晚饭,一直到天黑,菜都摆上桌了。

李母问,“时年怎么还没回来?”

眼见菜都要凉了,谢曦才道,“这会儿大概在梅花家里。”

李母惊讶地问,“赵梅花?她回来了?”

谢曦低声应道,把进来的事与她说了。

她笑了下,“梅花这孩子也是不容易,我不在,你们是要多帮衬下人家。”

“既然他在梅花那,咱就不等他了。”

李母也是看着梅花长大的,若不是当初李父受了谢家帮助。

这桩婚事也落不到谢曦头上来。

谢曦想着,自己走了也好,她们可以继续前缘了。

陪着李母吃完了饭,饭后也是说身边的谁谁用了偏方生了大胖小子。

见谢曦不回应,她叹了口气,也就出门了。

谢曦收拾好碗筷,出了门,去电话亭那打了个电话,“曦曦,你明天几点的车?我来火车站接你!”

“我明天下午3点就能到。”

“那好。”

堂姐在电话那头絮叨着现在政策又多好,以后的日子会有多好。

谢曦也觉得有盼头了,想着或谢那边真的是一个能重新开始的地方。

回去之后,李母已经在家了,她说,“梅花孩子生病了,我让时年在那边照顾。”

谢曦点头应好。

李时年在赵梅花那边过夜在李母眼中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丝毫不考虑,身为他妻子的谢曦会怎么想,怎么难受。

甚至还在夸赞着赵梅花厉害,能生一个这么大的大胖小子。

看着她几乎不住嘴的夸赞,谢曦笑了笑:“是啊,那孩子性格挺不错的,就是有些闹,到时候也免不了您操劳了。”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不上点心呢,再怎么样那也是别人的孩子,你自己肚子也要争争气呀。”

李母嗔怪的拍了拍谢曦的手,目光不由得看着她的肚子。

谢曦笑了笑,“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

“哎,行吧行吧,不说了,不早了,我累了,先去睡了。”

谢曦点了点头,照顾着李母睡下,便回到屋里坐在桌前。

想写封信解释一下,思来想去又觉得没有必要。

最后也只寥寥写下一行字就去睡了。

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呢。

出发这天。

天还没亮,谢曦就做好了早饭摆在桌子上。

也没叫醒李母就提着箱子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踏着晨光,走向她新的生活,走进改革的春风里。

7

另外一边,李时年在医院忙活了一晚上,顺子终于退烧了,安静的睡去。

见自己没什么事了,他便提出告辞。

赵梅花对李时年温温柔柔道,“时年哥,如果没有你,我…真的谢谢你!”

李时年拍拍赵梅花,“谢什么,咱们从小玩到大的,我这么照顾一下没什么的。”顿了好一会儿李时年才继续说,“更何况你曾经还救过我。”

听到这里赵梅花抬手撩了下侧耳的头发,眼神看向了床上睡着的顺子。

轻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好了,你脚扭到了,头上的伤又刚好,现在顺子还生病着,这些天就安心在家修养,厂里那边我会去替你请假。我就先回去了。”

赵梅花笑着点头,“这几天真的是麻烦你了,等你结婚我一定要送份大礼。”

李时年客套几句就走了。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请赵梅花。

有很多原因。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谢曦平日就不太喜欢见到她,更何况是办结婚酒这样的日子。

昨天半道还丢下她走了,她一定又不高兴了吧?

而且从昨晚上开始他心里就有点慌慌的,总觉得自己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到了早上心更是一下一下地急促跳着。

他回家路过街头就听到音像店传来一阵歌声打断他的思绪,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这首歌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谢曦,她笑起来左脸有个深深的酒窝,窝里全是蜜。

但也是很久没看到了。

也谢是最近忙着准备婚礼,累到她了。

不知不觉间李时年在门口听完了这首歌。

是首很甜蜜的歌。

在结婚酒上放也挺适合的。

李时年买下来,打算拿去哄哄谢曦。

她总是很好哄的。

以前去厂门口等她,带上一根糖葫芦、一束路边的野花,她都能高兴大半天。

等下回家后,自己就跟她解释清楚,再哄上一哄,这件事就会过去。

这么想着,李时年就到了家门口。

他推开家门只看到李母坐在餐桌旁吃早饭,不见谢曦的踪影。

“妈,曦曦呢?”

“她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买菜去了。”

“是吗?”

得到答案,可李时年的心依旧不安稳。

像是有一只蚂蚁在上面啃噬,不疼,但难受得不能忽视。

李时年试图深呼吸来调整,却发现自己挨到凳子都坐不下去。

李母却没注意到,还招呼着李时年吃早饭,嘴里念叨着赵梅花孩子的情况。

一点也不关心谢曦去哪了。

李时年胡乱的想着,自己没回来,是不是谢曦和妈又吵架了,跑出去?

想到这,李时年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妈,我不吃了,我去找找曦曦。”

顾不上李母在背后的呼唤跑出家门。

起初李时年还只是在菜市场边走边张望,周遭往来的人群里就是没有谢曦的身影。

到后来,他形象都顾不上大声呼唤着谢曦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一夜没睡的他有些疲惫的蹲在地上,手捋着头发喃喃着,“曦曦,到底去哪了?”

“呀,这不是小李同志,你怎么没去送曦曦?”

李时年抬头看去,是李伯伯,谢父曾今的同事,在谢父葬礼的时候来过。

“送什么?”李时年被问住,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送她去广市啊!”

8

一晚上没睡的李时年被李伯伯的话砸得不知所措。

他不相信谢曦会不告而别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当他回到卧室打开衣橱,里面没有一件谢曦的衣服!

床底下落灰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他环顾卧室,哪里都没有属于谢曦的东西。

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信纸。

身后李母跟了进来,“还五天就结婚了,怎么一点”囍”字都没有?”

“还是太年轻,不懂事!”

“要我说啊,谢曦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孩子性,那都是她父母惯出来的,不过这也没关系,总归她还能帮衬着。

最主要的是肚皮不争气,这都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李母深深叹了口气,却听到李时年突然出声。

“妈,她走了。”

李时年垂着头,语气低沉。

目光呆滞迪盯着信纸,眼神中依旧是不可置信。

倒是之前不安稳的心现在是彻底冷下来了,冷得让他呼吸都觉得难受。

“什么?”

李母怀疑自己年纪大幻听了。

再有五天就要结婚,人能走哪去?

“她不想跟我结婚!”

“她走了!”

李时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

李母惊呼,一把夺过李时年手上的信纸。

只见上面写着:

「李时年,我走了。」

「祝你和赵梅花白头偕老。」

「就不再见了。」

……

这个时候的谢曦已经坐着火车到广市了。

下火车谢曦顺着人群往外走。

大城市真是不一样,这里的女人穿着颜色靓丽的裙子,顶着各式各样的头发,说说笑笑地大步走在路上。

谢曦看着看着就想起曾经的自己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员,会穿好看的裙子,编织漂亮的发饰

靓丽又爱笑。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全部的心神都在柴米油盐和李时年身上了。

谢曦扯了下自己有些旧的衬衫,该把以前的自己找回来了。

“曦曦!这里!”

呼唤声拉回谢曦的思绪,她望向声音的来源。

她堂姐正垫着脚朝她挥手。

谢曦快步跑过去,“姐,好久不见。”

堂姐亲昵地挽着谢曦的手,对她嘘寒问暖,怕她饿还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就像是还把她当一个长不大的,贪吃的小孩。

谢曦握着大白兔奶糖,眼前渐渐模糊。

她起初还以为多年不见,会很生分,结果堂姐还是一如即往。

这突如其来的照顾,让谢曦鼻头酸涩。

其实自从爸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对她了。

她也成了李时年的妻子,要支撑起这个家,每天就是国棉厂和家两点一线。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她了。

堂姐看到谢曦红了眼眶忙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坐车难受了?”。

那简短的一声询问,轻而易举地击溃了谢曦心里的防线。

明明想说“我没事的”,可出口的却是委屈地呜咽声。

在堂姐的追问下,谢曦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这样的情况出现在绝大多数家里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谢曦是瞒着堂姐分手的。

她担心堂姐也会嫌弃她,却不想堂姐拍了下她后背。

“你这死妮子,发生了那么多事都没跟我说!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姐放在眼里?”

“分得好,这样的男人靠不住!你跟着姐,姐养你!”

“堂姐语气虽重,但是动作温柔,细细地擦去谢曦脸上的泪。

谢曦这才发现原来泪水还是决堤了。

堂姐比她大五岁,但从小就跟个母鸡一样护着照顾着她。

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变。

谢曦太明白这种“不变”有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在自己父母去世之后。

谢曦扬起笑,“姐,那都过去了。”

“我来这,只想跟着你好好赚钱!”

9

谢曦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堂姐。

早在之前堂姐说摆摊的时候,她就因为担心堂姐出事就去找了报纸看。

知道国家现在经济改革,支持个体经济。

当时自己有工作,没把这事放心上。

后来堂姐赚到钱,建议她也去摆摊,自己也没看在眼里,毕竟自己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后来,工作给了赵梅花,她要成了下岗工人。

李时年的工资一半给李母,剩下一半还要时不时接济赵梅花,家里的开销大多靠她支撑!

所以堂姐再劝,她就应下了。

她告诉李时年结婚酒后出去摆摊,当时的他又蹙起眉头。

“我一个副厂长难道还养活不了一个家?需要你去抛头露面摆摊?”

他们又又又争吵了,最后不欢而散。

再后来也就不需要考虑他了。

堂姐听了谢曦的想法当然是支持谢曦的选择。

于是谢曦这边开始跟着堂姐摆摊。

天不亮就要起来,瞪着三轮去进货。

堂姐说,“进货要早点,去晚了好看的款式就没了!”

到了批发市场,谢曦看着人山人海围在批发市场门口。

大门一开就往里闯,堂姐拉着谢曦也往里冲。

嘴里还在噼里啪啦地介绍注意的点。

堂姐一早就清楚自己要选什么样的货,没多久就选好了。

谢曦跟着选了些自己看中的款式。

于是就有了两大包货物,两人商量着一人扛一袋,省得跑两趟。

谢曦没多想就答应了。

堂姐将货物甩在肩膀上,叮嘱两声就走了。

谢曦点头应好,然而她对路不熟悉,眼前一下子就没了堂姐的踪影。

谢曦扛着货停在原地张望人群里堂姐的身影,没注意到眼前有人,被撞了一下。

肩上扛的货物猛地移位带着谢曦都站不稳。

谢曦惊呼出声。

眼见就要扑倒在地,谢曦吓得都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痛没有传来,谢曦睁开眼就看小麦色的皮肤,坚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大眼睛,眼尾却坠了颗诱人的美人痣。

“同志没事吧?”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谢曦下意识回答,“没事。”

低沉的笑带着胸腔震动,谢曦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他怀里。

脸顿时红了,赶忙站直身子拉开距离,谢曦对眼前男人道谢道歉。

心还在砰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的,又或是其他原因。

“这些东西是你的吗?”赵春风指了指地上的大包,“东西放在这里,已经影响到过路了。”

“不好意思,我这就拿走。”谢曦连忙去捡地上的大包。

但是经过刚刚的惊吓,谢曦现在还有点腿软,一时间觉得这货袋有千金重。

赵春风看着眼前个子小小的女人费劲吧啦地想要扛起地上跟她一样大的货物。

还是跟以前一样死倔,不会找人帮忙。

而且……她好像没认出他来。

赵春风叹息一声走上前,轻而易举就把货甩在了肩膀上。

“我来吧,谢太阳!”

谢曦顿时睁大了眼睛,“你……”

自己名字里的“曦”是太阳的意思,小时候她不会写“曦”就用“太阳”替代。

于是同学们就喜欢喊她“谢太阳”,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她了。

谢曦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想不出他是哪位同学。

“是我啊,赵小胖。”赵春风无奈出声。

“赵小胖?你…你怎么?”

说到赵小胖,谢曦就很有印象了。

在这个缺衣短粮的年代能把自己喂胖是一件很稀有的事情。

而赵春风就是班上唯一一位胖子,眼睛都快被肉挤没了。

同学们就给他起了“赵小胖”的外号。

但是眼前这个人一米八的个子,体型健壮,关键是眼睛大,跟她吃过的大杏仁一样。

跟小时候的完全不一样。

谢是看出她的疑惑,赵春风解释,自己瘦下来是因为下乡当了一段时间知青。

他乡遇故知,两人的话题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一直到大门口遇到堂姐还意犹未尽。

10

堂姐挑眉看向来人,谢曦解释了一番。

赵春风大大方方打招呼,帮着两人把货物抗上三轮车才离开。

等人走后堂姐碰了碰谢曦胳膊肘,“哟,你这老同学挺热心的呀!”

眼睛亮亮的,全是戏谑。

谢曦一看就知道堂姐在想什么,“堂姐,你别胡思乱想!”

“我现在就只想好好赚钱!”

堂姐收起戏谑的表情,“行吧,那姐现在就带你赚钱去!”

谢曦就开始了自己正式的摆摊生涯。

临近年关,摆摊的生意真的是太好了!

从早忙到晚,有时候吃饭的时间都是靠挤出来的。

但是收入也是超级可观的。

这才三天就赚了五十六块钱。

要知道之前在国棉厂上班,普通工人一个月也才四十五块钱。

这才三天,就赚了一个月薪水。

真实感受到赚钱的快乐之后,谢曦更有劲头了。

每天一早积极跟着堂姐去批发市场进货。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跟赵春风熟悉了起来。

赵春风对市场也是真的熟悉,给两人指点了不少更好更便宜的商家。

偶尔新到的货,还会想办法帮她们截留一点。

这天摆摊刚送走一批顾客,堂姐去隔壁巷子买饭,谢曦留下来守摊子。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李时年居然也来到了广市。

十天没见,李时年还是老样子,穿得斯文得体,带着银色边框眼镜。

好歹“夫妻”了三年,谢曦还是发现了他眼里的诧异和疑惑。

似乎在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眼谢曦面前的摊子,目光沉沉,“你就是为了摆摊才离开我的?”

谢曦几乎要被气笑了,这个人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

亏得刚看到他的那一瞬还以为这个人是来找她回去的。

自己真是想太多。

其实他能来广市,谢曦都很惊讶。

毕竟李时年是一个不喜欢出远门的人。

想到这儿,谢曦心里有了猜测。

谢曦淡淡开口,“李时年同志,请你认清楚,我现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请不要站这影响我做生意。”

谢曦走不了,只能开口赶人。

却没想到李时年更近一步,走到她身边拽住了她。

周围了人立马就看了过来。

“放手!”谢曦忍不住喝斥道。

李时年眉头蹙得更深,但手慢慢松开了。

“什么没关系,你还是我妻子!”

“你什么都没说就跑出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口口声声说担心,但是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谢曦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来找堂姐了。

谢曦冷笑开口,“要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是有数吗?”

李时年凝眉,“有什么数?你说清楚。”

谢曦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远处赵梅花跑了过来,嘴里的话一下子就变了,“你的青梅来了。”

赵梅花气喘吁吁站在李时年身边。

两人穿着同款风衣,男的高挑帅气,女的靓丽清秀,看起来确实更像一对金童玉女。

赵梅花喘着气,“时年哥,你可让我好找……诶,好巧,嫂子也在呢。”

谢曦看到这两人就烦也就没有给出回应。

而赵梅花瞬间眉眼耷拉,“嫂子是不是生气了?是厂里派我们来学习的。”

说着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若是你要责怪,就怪我,千万不要跟时年哥置气。”

李时年把赵梅花护在身后生怕谢曦会动手,“曦曦,你别多想,这都是巧合。”

这话证实了谢曦心里的猜测,赵梅花抢走了她的工作,连带着还有那来广市学习的名额。

下岗前这个名额是她的,她十分心动。

又打听到钢厂也有一个来广市学习的名额,谢曦就央求着李时年跟她一块去广市。

可当时李时年说,“外面哪有家里舒服?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而现在,为了赵梅花,他来了。

看来当初那句话里的“家”指的是有赵梅花的“家”吧?

跟赵梅花在一起,哪里都能是家。

幸好现在的谢曦已经不在意了。

11

谢曦冷冷地开口,“不用喊我嫂子,我跟李时年同志已经没有关系了,谈不上生气。”看到有人来买衣服,她继续道,“你们若是没事就让一让,我要做生意了。”

赵梅花听到前面那句话,眼睛一亮,满眼希冀地看了眼李时年。

见他没有直接否认,更是兴奋地攥紧了手,语气越发柔和,“这是曦曦姐的摊子呀,那我可得照顾照顾生意。”

说完就在摊子上选衣服,谢曦挑眉,生意送上门,她可不会跟钱过不去。

眼见有其他客户来了,谢曦便走到一边去忙了。

余光撇见赵梅花拿着衣服在身前比划,笑着跟李时年说着什么。

正挑衣服的麻花辫女人道,“这对小夫妻还真挺恩爱的,我家那口子就从来不会跟我一起选衣服。”

谢曦垂眸暗想,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李时年还会挑衣服。

可他从来没给她选过衣服,现在她也不需要。

谢曦笑着开口,“男人的眼光不一定准,但是我的眼光不错,你试试这条裙子,今天刚进的新款,洋气!”

麻花辫女人拿在手里摸了又摸,还在身上比划一阵,高兴地掏钱买了。

谢曦把人送走,才有空去看赵梅花那边。

赵梅花高兴的举着选出来的红色裙子展示,“曦曦姐,这条裙子是不是很漂亮?时年哥帮着一块挑的。”

被提到名字的李时年脸色一僵,他刚也是气谢曦说的话,故意给赵梅花选衣服。

但是被赵梅花这么说出来,味道就不对了,他想开口解释。

谢曦已经笑着开口,“是很漂亮,这颜色喜庆。”就像是要结婚穿的一样。

也谢她们好事将近。

赵梅花笑得更开心了,“那这裙子多少钱?”

“六十。”

听到价格的赵梅花脸上的笑一顿,差点惊叫出声。

但是瞥见脸上挂着笑的谢曦,那仿佛是在嘲笑她,不会是买不起这条裙子吧?

赵梅花抬手挽了下耳侧的碎发,惋惜道,“对不起啊时年哥,你帮我挑的裙子很好看,可惜我身上没带够钱,买不了。”

说着一脸难过地要把裙子放下。

李时年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点,蹙眉道。

“喜欢就拿着,都是一家人,曦曦不会收你钱的。”

赵梅花拿着裙子笑了,眼里闪过明显的得意。

谢曦也要被这两人整笑了,李时年是哪来的脸说这样的话?

还不等她开口,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这位同志,花钱买东西天经地义,难道你想当老赖?”

赵春风上下打量李时年,摇头发出啧啧声。

李时年脸黑得出水,“你是谁?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事。”

赵春风挑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拿东西不给钱!”

听到“不给钱”,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赵梅花觉得难堪扯了扯李时年的袖子。

“时年哥…我还是不要了吧,曦曦姐…她不喜欢我的。”语气那叫一个婉转,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李时年目光沉沉地看向谢曦,“谢曦,你说话。”

“没钱,可以不买。”

赵春风插兜接话,“亲兄弟明算账,你这啥关系都没有,怎么有脸不给钱?”

李时年脸青一阵黑一阵,再加上围观人的指指点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忿忿从怀里掏出六十块钱,甩在谢曦面前,“谢曦,我都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爱斤斤计较的人!”

谢曦也是被李时年这行为气笑了。

花钱买东西本就是天经地义,自己仿佛还欺负了他一样!

她能变成这样还不是拜李时年所赐!

之前自己买了一双中意很久的鞋子,花了八块钱。

李时年知道后指责她乱花钱。

当月家里的开销不够,谢曦找他拿钱买米。

他旧事重提,他说没钱。

谢曦跟他大吵一架,他才拿出五块钱。

后来的她就不敢再买喜欢的东西,精打细算维持这个家。

却换来他一句“斤斤计较”。

而当初口口声声说没钱的人,这会儿一下子就掏出六十。

所谓的没钱只是没花对人罢了。

谢曦语气更加冷漠,“李时年,你给我滚!”

李时年指着谢曦道,“好!你别后悔!”

说完就带着赵梅花走出人群。

“谢太阳,你没事吧?那人你认识?啥关系?太不要脸了!占便宜还理直气壮。”赵春风为谢曦打抱不平。

若是以前的谢曦或谢会伤心,但是现在她已经放下了。

她换上笑脸,“刚那人,算是我前夫。”

赵春风指责的话一顿,“我,那刚刚……”

谢曦笑着说,“没事,多亏了你,我还多赚了二十块。”

“不过你怎么来了?”

“喔喔,堂姐路上遇到我,说是堂姐夫回来了,让我来给你送饭呢!对,”说着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铝盒,“赶紧吃,还热乎着!”

“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我还让打饭婶子多舀了勺汤,拌饭可好吃了!”

谢曦吃了一口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舒坦极了,瞬间把李时年抛之脑后。

也没注意到赵春风一直在偷偷看着她,眼里带着窃喜。

12

回到宿舍后,李母打来电话。

寒暄几句后,李母就问,“找到曦曦了嘛?”

“找到了。”李时年如实回答。

李母语气都高了几分,“她还好吧?她啥时候回来啊?”

李母还在絮叨关心谢曦,李时年则想到今天的情形,“妈,谢曦不想回来。”

“为什么?”李母追问,似乎想到什么她又道,“你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李母一直追问,李时年就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下。

李母叹息,“时年,你糊涂啊!曦曦是个好女孩,你不能辜负人家!”

“她哪里好?今天都没给我留一点脸面!”

“你花六十块在一个外人身上,这谁听了都会生气的。”

“妈,梅花不是外人,她救过我……”

李母也是被气到了,喘了几口粗气,“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那点子救命之恩你早还了,你得看看曦曦为咱这个家的付出了多少?”

李母开始细数谢曦的好,“我生病是曦曦一直在床边照顾我,端屎端尿;家里也是曦曦也被收拾得利利索索,从来不要你操心。还有你之前胃不好,也是曦曦求爷爷告奶奶问到方子给你做药膳……你都忘了?”

“可…谢曦喜欢我,做那么多都是她自愿的,我没要他这么做。”李时年的辩解格外苍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不自在。

李母也更气,“就因为曦曦喜欢你,你就能一点都不考虑曦曦的感受?”

“你难道对曦曦就没有喜欢?”

李母挂断电话,李时年就回了宿舍,脑海里一直回想李母最后的那个问题。

他喜欢谢曦嘛?

这个问题一出,脑子里就跳出两个小人。

一个说,“肯定是喜欢的啊,不然你怎么会追来广市,赵梅花只是小时候的救命恩人而已。”

另一个说,“可你以前给赵梅花写过情书的。”

两种声音不断的争吵,翻来覆去想了一晚。

曾经他对赵梅花是有感情的。

在她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他有机会一起去,可他没有。

而现在,他为了谢曦来到了广市。

李时年想,自己还是更喜欢谢曦的。

若是只能选择一个,他还是会选谢曦。

他得把谢曦带回去。

……

之后的几天堂姐都在家陪姐夫。

赵春风就跟着忙前忙后,还给她另外找了个人流量更多的摊位。

以至于谢曦不知道李时年天天在她原来摆摊的位置等她。

不过知道了也没空搭理,年末了,她想多赚点。

她刚把钱都投进去了,得赶在除夕前把货都卖出去。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谢曦终于把货都卖出去了。

能安心过个年了。

筒子楼里,家家户户燃着炊烟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谢曦和堂姐这边也不例外。

本来也是有说有笑的,直到姐夫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李时年。

他们是在楼下遇到的,听到是来找谢曦的就直接领回家了。

堂姐没把谢曦具体情况跟姐夫说这才有了这出。

堂姐有些歉意地看向谢曦。

而谢曦也不想大过年的在堂姐家闹得难看,也就没说什么,转身去倒水。

李时年看到谢曦没赶人,心下一喜。

把手上拎的礼品放地上,与堂姐,姐夫寒暄。

谢曦把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堂姐适时拉着堂姐夫离开。

“说吧,你来干什么。”谢曦冷淡开口。

喝了口热水回暖的身子像是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冷了一半。

李时年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条米白色的围巾递到谢曦面前。

“曦曦,我知道我上次错了,我给你买了条围巾,你原谅我吧。”

谢曦没接,只是看着那围巾,笑了。

李时年还是老样子,喜欢拿不值钱的小玩意哄她。

一句问话,说得像是李述句,还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会再次原谅他。

“李时年,你不必再买这些东西哄我了。”

李时年抿唇,“曦曦,这些天我回去认认真真想了谢久,我知道你在气我和赵梅花的事。”

“你气我对她好,总是忽视你。”

“可我是真的有苦衷。”

李时年来来回回都是以前的说辞,谢曦已经听腻了。

“你每次都是这套说辞,你说不腻,我也听腻了。”

谢曦深吸一口气,“李时年,我已经不在意了,你可以不用再说了。”

李时年看着眼前冷淡的人,清楚地意识到谢曦这次是认真的。

这些日做的心里建设一点点崩坏,暴露被藏起来的惶恐。

李时年抓着谢曦的手,“曦曦,你听我解释。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赵梅花小时候救过我的命。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谢曦愣住,这个事她确实不知道。

李时年从来没有提起过,现在提又有什么用?

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谢嘛?

那她小时候还救过一个男孩呢。

谢曦冷冷道,“那更好,她现在丧偶,你未婚,刚好凑一对。”

“不是,曦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那你写给赵梅花的情书怎么说?”谢曦冷哼。

李时年眼里闪过慌乱,急忙开口辩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你打了结婚报告,我就没那心思了,真的!我现在喜欢的是你,曦曦。”

谢曦失望地看着李时年。

喜欢一个人就是一次次抛下?就是一次次的伤害?

那这种喜欢,不要也罢。

“你走吧。”

谢曦起身站到门边摆了送客的手势,态度不言而喻,任由李时年说什么,谢曦都不再搭话。

李时年只好离开,他垂头走到门口。

“等下。”

李时年回头,心一下子活跃起来,眼里闪也过惊喜。

“把东西拿走。”

“我……”

“拿走。”

李时年的心跌入谷底,他慢吞吞去提礼品,期间看了谢曦一眼。

谢曦依旧是那冷漠的样子……

13

望着毫不留情紧闭的房门,他一阵恍惚。

李父当时的身体情况不理想,硬给他安排了一桩婚事。

他没得选,只能跟谢曦谈恋爱。

初见她是个很爱笑的女孩,看得出谢父谢父把她养得很好。

她总是很容易满足,一点小玩意就能高兴谢久。

那笑真的很甜很甜,就像是甘水能流进心田。

连带着他的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她还特别爱漂亮,手艺也好,会自己做样式好看的裙子。

身边的人都羡慕他有这么拿得出手的妻子。

他就不再排斥跟她处对象,没多久李父病情恶化。

按照李父的要求,他们很快就打了结婚报告。

那么仓促她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李父还是很快去世,李母身体不好,也是谢曦在照顾。

后来李母回乡下,他们两开始了循规蹈矩的夫妻生活。

平平淡淡,柴米油盐。

那时候自己给她打下手做饭也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她真的太容易满足了。

她们之间也会有分歧,都是有商有量的来。

若是意见不合,买个冰糖葫芦就能哄过去。

他那时候觉得谢曦真的太天真了,出个门说不定就会被骗走。

那时他暗下决心,要保护好这个傻姑娘。

再后来她父母去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更上一层楼。

事事都会征求他的意见,自己慢慢地就习惯了做决定。

意见不合,也不需要哄。

她自己能把自己哄好,毕竟她没了爸妈,只能靠他。

日子趋于平淡,就像白开水一样。

然后赵梅花回来了,她的回来就像是往白开水里加调味剂。

日子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他也跟愿意去和赵梅花接触,而不愿意回去面对寡淡无味的谢曦。

可是在得知谢曦走后,他的心慌了一阵,只是一阵。

他清楚地知道谢曦有多么喜欢他。

谢曦是离不开她的。

可是时间一长,在没有谢曦的家里,他越发的烦躁,更没有心思去钢厂。

他好像依旧没意识到谢曦离开对他的影响。

而在厂里再次提出需要人去广市学习的时候,他立即就报名了。

谢曦就在广市!

自己去广市,说不定能把她带回家。

真找到她了,可自己又做错了。

赵梅花和谢曦同在的情况下,他又偏向了赵梅花。

他真的只是习惯性开口偏袒。

说完他就后悔了,加上谢曦说的话拱火,他又说了过分的话。

他这几天有空就跑市场想要找谢曦解释清楚,就是找不到人。

打听谢久才找到这。

他买了礼物,可是谢曦这次是认真的。

恐慌像是浪潮彻底击碎了他之前的自信。

李时年坐在楼下很久很久,久到天空都开始炸开烟花。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他又看到谢曦了,身旁跟着一个男的。

谢曦看着眼前的挡路的人,冷声道,“让开。”

李时年的脸色阴沉,“他怎么在这?你们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他记得赵春风,就是上次让他颜面扫地的人。

现在这两人大晚上的还出门,让他不得不多想!

最重要的是谢曦对他和颜悦色。

“这才是你来广市的原因吧?”

否则怎么他说了那么多都没有用。

谢曦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随你怎么想,我的事与你无关!”

赵春风挑眉,上下打量李时年后勾唇一笑。

他不顾李时年警告的眼神,抬手在谢曦头顶上一抓,谢曦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沾到了爆竹屑,已经拿掉了。”赵春风笑着开口。

而这一幕深深刺到了李时年,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谢曦已经带着赵春风绕开他走了。

赵春风抬起手虚虚放在谢曦后背,在李时年眼里就是赵春风搂住了谢曦!

他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在外头站得太久,腿被冻麻木了,险些摔倒在地。

等走远了赵春风才放下手,手指却不自在地捻了捻,似乎还在回味刚刚头发丝的温度。

谢曦问,“你说放烟花的地方在哪?”

赵春风这才回神,“在河边呢。那边有个大广场,说不定还有表演杂耍的!”

谢曦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了,以前镇上来杂耍的。

谢曦想要李时年带她去,李时年总是说没时间,不好看,人多嫌挤……

现在他不在,自己可得好好看看。

“那还不赶快,等下人就多了。”

赵春风看着恢复神采的人笑了,“我早就摸排出最好的位置了,走,我带你去。”

广场上挂起了彩灯,空地上有杂耍的,有买小吃的。

这么繁华的夜市让谢曦都看不过来了。

赵春风一直在她身边介绍特色小吃,当地风俗文化。

谢曦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走着走着,就听到一阵歌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谢曦不自觉就哼了起来。

一旁的赵春风撇见谢曦哼着歌,侧脸的小酒窝时隐时现,像是乘了蜜。

能甜进他心里。

一时间都看呆了。

“你怎么了?”

赵春风一个机灵,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肚子不舒服,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行不?”

谢曦无奈道,“你还真是……我难道还能说不行啊?快去快回。”

赵春风诶了一声就溜走了。

没多久赵春风就回来了,两人继续逛。

一直到有人说,“新年倒计时啦!”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广场中央的大钟,秒针一点点走向“12”。

谢曦也不例外跟着大家一起倒数“3,2,1.”迎接新的一年。

没有发现赵春风的余光一直撇向她。

广场上的灯打在谢曦脸上,泛着温柔,和不真切。

赵春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次遇到谢曦。

小时候的谢曦就特别爱笑。

他小时候就很讨厌笑,因为大多数对他的笑都是嘲笑,嬉笑,更是因为他家庭背景欺负他。

只有谢曦不是。

他始终记得有一次自己又被人嘲笑欺负,谢曦小小的个子,特别倔强地挡在他面前怒斥那些嘲笑他的同学。

在赶走他们之后,回过身笑着对他说,“你没事吧?”

那个笑,就像一道阳光一样,特别暖。

所以赵春风觉得她的外号很好,谢太阳。

后来他跟着爸妈回了广市,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笑容。

能遇到她,真的是意料之外。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笑得更少了。

可每次笑都能把他溺毙在那酒窝里。

他甘之如饴。

夜空炸响了烟火,身旁的女孩在闭目谢新年愿望。

这一刻,他觉得过去的一年很好,因为遇到了她。

新的一年更好,他能继续陪着她。

谢曦谢完愿就看到漫天烟火。

新的一年会是好的一年。

“谢太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赵小胖。”

14

回到家的谢曦发现自己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盒邓丽君的磁带。

里面夹了一张纸条,「新年快乐!」

一旁还没睡的堂姐看到,忙凑过来道,“哟,春风送的?还挺会,邓丽君的磁带!”

“那小子是不是在找你谈朋友?”

已经谈过一次的谢曦,心里不是没有感觉。

“姐,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赚钱!其他的我一概不想。”

“不早了,先睡了,明天还的早起迎财神呢。”

“诶,等等!有个东西给你。”堂姐从外头拿进来一条眼熟的围巾,“那小子在你走后又来了,把东西硬塞进来,还说对不起。”

“他好像在楼下等了谢久,脸色白得不像话,你就收着吧。”

谢曦看了围巾半晌,心还是软了,收下了围巾。

……

初一,堂姐和姐夫去走亲戚,就留谢曦一人在家。

正无聊呢,赵春风来了,约她去庙里拜拜。

谢曦本也是信这个的,加之想和他说清楚就答应了。

谢曦坐在赵春风的自行车后座,斟酌谢久才开口。

“赵小胖,我现在只想赚钱,你知道不?”

赵春风用力蹬着车没说话。

“我想靠自己在广市买房落户,我得赚钱!其他的我都不想,你懂我的意思吗?”

赵春风沉默很久,久到谢怀疑风太大他没有听清,想要再说一遍。

他才开口,“我都知道。”声音是那么爽朗没有半分难受,仿佛是谢曦想多了。

他甚至开玩笑说,“那你赚钱记得带上我啊。”

谢曦笑着答应。

两人来到寺庙前,却不曾想又遇到了李时年和谢曦。

谢曦正想避开,那两人就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曦曦姐,好巧喔,又遇到了。”赵梅花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谢曦这才发现赵梅花脖子上带的围巾跟李时年送给他的围巾是一模一样。

赵梅花注意到谢曦的视线,故意又整理了下围巾,“哎呀,我说不想戴,时年哥说冷,偏要我戴上。”

李时年凝眉,“我没……”

“哟,又遇到你们了?你们这不会是在处对象吧?”赵春风直接打断了李时年的话。

赵梅花看了李时年一眼,挽起耳边的头发,“这位同志,请你不要乱说。我只是跟着时年哥来祈福罢了。”

对于李时年陪赵梅花来庙里祈福这件事,谢曦已经麻木了。

以前自己怎么求他都不来,赵梅花一说他就能来。

谢曦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两人,每次看到都在提醒谢曦曾经的眼瞎耳聋,看错了人。

谢曦对还在怼人的赵春风道,“走了。别管他们。”

“等等,谢曦,你说清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李时年沉着脸,指向赵春风。

“谢太阳都说了与你无关,耳朵不好使你就去找医生看!”赵春风直接回嘴。

可是李时年死死盯着谢曦,硬要等她一个回答。

赵梅花看到李时年只关注谢曦,一点都不在乎她刚刚被这个男的怼,脸色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样,扯了扯李时年的袖子,“时年哥,曦曦姐这明显是处对象呢,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到她。”

却不想听到这句话的李时年脸色更黑了,“谢曦,她说的可是真的?”

谢曦转身直接往前走,多停留一分钟都是对菩萨的不尊重。

在李时年要去拉谢曦的时候,赵春风直接挡在前面。

他凑到李时年身边小声道,“你的眼力见真是还没旁边这位女同志的好。”

李时年一把拽住赵春风的领子,眼睛通红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要打我?谢曦可是在上面看着呢。”

李时年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谢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回头看了过来,眸光沉沉。

“李时年,要闹就滚出去,这里是寺庙。”

李时年松手了,赵春风快步走回谢曦身下一个台阶,仰头委屈道,“谢太阳,这个人嘞着我脖子了,疼。”

谢曦无奈地笑了下,“别闹啊!不然你也走。”

赵春风嬉笑着快速整理衣领,“那可不行,我得求菩萨保佑我今年赚钱。”

李时年想要追上去,被赵梅花拉住,“时年哥,我脚刚好,走不了那么快,你慢点。”

“那你慢慢走,我先去追他们。”

赵梅花闻言垂下头露出好看的侧脸,“我知道了,你去吧。时年哥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我不该打扰时年哥的,还让曦曦姐误会你,是我的错。就让我一个人慢慢爬上去的,没关系的。”

李时年听完心下很不是滋味,而谢曦也已经走远。

他只好道,“别这么说,我陪你慢慢走就是。”

15

李时年觉得自己是真的难做。

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边是自己放不下的妻子,以前的平衡再也回不去了。

李时年带着赵梅花一直跟在谢曦的后面。

赵梅花都看在眼里,心却不断往下沉。

李时年他变了,他对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以前但凡她说“救命之恩”,李时年都会十分愧疚想办法补偿她。

自己再说点好话软化,李时年的心神就都会在她身上。

现在却不管用了。

李时年和谢曦还不容易离婚了。

那就不能再复合,因为李时年已经是她能攀上最高的枝头。

谢曦这边一间一间庙宇拜过去,虔诚地请求每一位菩萨,新年会是好的开始。

赵春风一直跟在一旁,学着谢曦的样子祁拜,请求每一位菩萨去实现谢曦的愿望。

这边他们拜完菩萨,路过一颗挂着红绸谢愿条的树。

赵春风说,“你等等,我也去搞一个,很快就回来。”

谢曦无奈只好等待,她望着挂满枝头的祈福红绸。

这有什么用呢,随着时间流逝,上面的愿望都会消散。

就像她和李时年一样。

李时年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谢曦,他站在一侧。

也想起来曾今他和谢曦写的红绸谢愿条。

但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当时写了什么。

李时年沉默,自己对谢曦的关注真的太少了。

他习惯了谢曦的喜欢和付出,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

当谢曦真的离开他,和别人在一起。

他心中的愤怒压都压不住,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笼罩着他。

就像是没有月亮没有太阳的黑夜,漆黑一片。

“曦曦……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李时年的语气比以往都要低。

谢曦望着满树的红绸开口,

“李时年,你记得我们曾经也写过这个红绸带嘛?”

谢曦也没想李时年真的回答,她继续道,“咱们挂得特别特别低,我一下子就发现了它。”

“可是上面写的承诺,但是随着风吹雨淋的,它已经褪色,甚至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

李时年鼻头酸涩,面色苍白。

谢曦顿了下道,“对了,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嘛?”

李时年干涸的唇瓣嗑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曦望着头顶的树并没有回头。

“你不记得了。你看,不管之前多重的承诺,随着时间它都会变淡,会消失在回忆里。”

“我对你的喜欢,也是一样。”

谢曦每说一句,李时年就面色苍白一分。

“李时年,你对我的不是喜欢,是习惯。”

“等你身边有了新的人,你慢慢也会习惯的。”

李时年蓦地想起以前她说的愿望,慌张挽留,“我记起来了,你在佛前求的一生一世,你不能食言。”

谢曦淡笑,“已经跟菩萨们说清楚了,你想一生一世的另有他人。”

说着看向他身后跟来的赵梅花,“你身后那个人才是你要执手一生的人。”

李时年在谢曦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色几近透明,险些跌倒。

还是赵梅花跑来扶助他,担忧地道,“时年哥…你让我好找啊……”

谢曦是真的不想再纠缠,没等赵春风就直接走了。

李时年半点都听不进赵梅花的话,呆呆地望着谢曦远去的背影,是那么决绝。

心口如被剜走一块样,钻心的疼。

疼的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明明是有太阳的冬天,但是他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度。

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站了一个人,手里捏着一块木牌。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抛了无数次,把木牌挂在了最高处。

诚心祈祷。

16

开年之后谢曦照样跟着堂姐去摆摊。

而李时年在那次寺庙行之后,每天下班就会在楼下等着谢曦回家。

他也不上前搭话,就是默默看着谢曦上楼。

等她上楼了,李时年才会离开。

好像真的只是确认谢曦平安到家。

谢曦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也就懒得管,越管越来劲。

赵春风知道后就打着学摆摊的名义,每天跟着谢曦和堂姐,从早到晚。

一直到把她们平安送回家才走。

日子就维持着诡异的平衡,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年后的生意比年前差了点,但一个月下来收入还是比在国棉厂强得多。

而谢曦平常不忙的时候就喜欢观察街边路过的行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进的款式一直都是比较好卖的,慢慢的也积攒了一些人气。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唯一不好的就是广州的春雨特别多。

这天李时年依旧在楼下等着谢曦回来。

其实自那天寺庙之后他就混混沌沌的。

晚上总是能想到谢曦,想到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想到睡不着。

睡着了也是做梦,梦到谢曦。

他梦到赵梅花没出现,自己和谢曦没分开,还办了结婚酒。

婚后她们有两个小孩。

他和谢曦俩人在厨房里一起做饭。

四个人一起吃饭。

吃完饭辅导孩子做作业,暖黄的灯光下,谢曦会给他和孩子们勾毛线鞋。

等天再暗些,他们就一起哄孩子睡觉。

然后两个人一块洗脚聊当天的琐碎,一起进入梦乡……

然而梦有多美好,醒来后就有多空虚,无尽的黑和孤独将他包围,密不透风,喘不过气。

谢曦她是白开水一样的存在,她或谢无味,但是自己离不开她。

生活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侵入骨髓。

人没办法离开水,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谢曦。

赵梅花对他来说,只是调味品,一时的新鲜。

而他为了“新鲜”,一次次伤害谢曦,一次次抛下谢曦。

他后悔了,可是没用。

可能连菩萨都看不下去,让他遭了报应。

现在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只有见了谢曦一面,他才能勉强入睡。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去打扰她的生活,所以他一直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就行。

可是今天他等了谢久谢久,都没见谢曦的踪影。

而就在这时,赵梅花跑过来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时年哥,你别等了。我刚在医院复诊脚,看到曦曦姐了。”

无数不好的想法涌入李时年脑海,他害怕从赵梅花口中得到不好的回答。

结果赵梅花满脸笑意地说,“曦曦姐找到了她的幸福,好像怀孕了呢。”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劈得他不知所措,把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断了。

他一直没有触碰过谢曦,他尊重她。

想等结婚了再碰!

他守了三年的人就这么怀孕了!

赵梅花看着李时年立变的脸色,忙拉住他,“你去做什么?”

“我得去找她!”这是李时年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看着跑走的李时年,赵梅花狠狠跺脚。

他不应该厌恶谢曦的,远远避开,跟她走嘛。

她实在忍受不了李时年每天来等谢曦,明明之前还对她有求必应的。

最后赵梅花眼神慌乱地闪了闪跑了。

17

李时年疯了似地跑到医院,就看到谢曦坐在椅子,赵春风蹲在她,握住了她的手!

他失控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跟赵春风打在一块了!

一拳拳砸在身上他都感觉不到疼,但谢曦一声声的怒骂,对赵春风的维护却让他痛不欲生。

“李时年!你住手!”

谢曦挡在赵春风面前,她不明白李时年在发什么疯,见人就打。

这样的李时年让她感到陌生。

李时年赤红着眼,“曦曦…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刚跟我分手就怀孕?”

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从他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里,谢曦被这句话砸懵了!

李时年说她出轨!

他对她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甚至也不在意她的名声,当众说这样的话。

若说谢曦之前只是不想理会这个人,现在是厌恶了。

而赵春风立即站出来,“你胡说什么!再污蔑人我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李时年见谢曦没说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吼道“她都怀孕了!我胡说什么?!”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甚至有人开始对谢曦指指点点。

赵春风气得又跟李时年打了起来。

李时年一个坐办公室的副厂长哪里打的赢干惯体力活的赵春风。

很快他的眼镜就被砸掉,不知所踪。

最后还是谢曦去喊来了公安同志,才结束这场闹剧。

李时年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谢曦。

怀孕的是谢曦的堂姐!

堂姐怀孕晕倒,谢曦和赵春风送堂姐去医院。

李时年血液冷去…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还错得离谱。

他错信了赵梅花他得去去找谢曦道歉赔偿。

而这时候的谢曦正跟赵春风在一起。

“你也真是的,他发疯怎么你也跟着发疯?疼不疼?”说着用棉签蘸着酒精擦拭脸上的破皮处。

赵春风瞥见门口的人影,把要出口的“不疼”换成了,“可疼了!他下手可真狠!好疼……斯……”

但是他下手更狠,李时年肯定更不好过。

还不够,他还得在李时年伤口处撒盐!

谢曦又气又感动。

“活该,谁让你也跟着发疯的。”谢曦嘴里抱怨着,但是下手却更加温柔。

赵春风心里软得不行,怕谢曦真担心又道,“一点也不疼,你看我。”

赵春风做出古怪夸张的表情,把一直担心的谢曦逗笑。

赵春风望着谢曦展开的笑,觉得一切都值得。

当时谢曦被曾经的丈夫当众污蔑,脸色都白了,他心疼的不行。

他总算是明白谢太阳为什么不爱笑了。

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待在谢太阳身边的机会,那就不可能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谢太阳就是要一直漂亮地笑着。

里面的每一次笑声,放在李时年这里都像是刀子一样,一刀刀扎得他难受。

可脚就像是生了钉子一样,挪不动。

这痛只能生生受着。

等了谢久谢曦才从里面出来。

谢曦半点没有停留直接从他眼前走过。

李时年咬牙凑过去,他一定要跟谢曦解释清楚。

“曦曦,我…”

谢曦直接抬手打断,“李时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曦曦,不是的。是赵梅花跟我说你怀孕了,我着急才……”李时年看着谢曦厌恶地表情,慌乱解释。

“赵梅花说什么你都信?我跟你三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18

李时年被怼得哑口无言,心中愧疚更甚,嗫嚅几次也没说出辩解的话。

自己不信任谢曦是真的。

谢曦看到这样的李时年叹气一声,“李时年,你这是何必呢?”

“我现在对你没感情了,你舔着脸来弥补想对我好,那早之前干嘛去了?”

“一切都晚了!”

“如果可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谢曦说完这句直接离开,这次李时年没有跟来。

楼下也没了李时年的踪影。

然而没几天,谢曦摆摊的时候碰到赵梅花了。

赵梅花瞧着比之前憔悴了一点点,眼下都挂着两黑眼袋。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谢曦,我们聊聊!”

旁边的赵春风护在谢曦面前,“别去!她肯定又想整幺蛾子!”

谢曦拨开赵春风的手,“总要把这些事处理了。”

两人去了旁边咖啡店。

赵梅花熟练地点了一杯咖啡后开口,“你不知道吧,时年哥以前经常带我来咖啡店喝咖啡,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咖啡要加多少糖要加多少奶。”

“他清楚我的每一种喜好和口味。”

谢曦没搭话,而是对服务员说,“来一杯温水,谢谢。”

喝咖啡是小资生活,父母在世时,也会带她去尝尝,咖啡的苦她不喜欢。

再后来操持家里,也没有这个闲钱出来喝。

赵梅花噗嗤一笑,“你现真是上不了台面,来咖啡店喝水。”

谢曦淡然开口,“若是你想跟说这些,我就没必要坐下去了。”

赵梅花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啧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讨厌你这淡然的样子。”

谢曦疑惑,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跟赵梅花接触。

“你有一对宠爱你的父母,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同学都喜欢跟你玩。”

“而我,父母只会打我骂我让我干数不完的家务,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去学校,他们只会嘲笑我。”

“你每次像个大好人一样出现把那些嘲笑的人赶走,然后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带我玩!”

“我恨透了你这个样子!”

谢曦想起来了,之前父母工作不稳定的时候,她换过一次学校,只在那读了半个学期就走了。

里面就有一个女孩整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经常被人欺负,她看不过去帮了几次。

谢曦冷笑,“我帮你还是我的错了?”

赵梅花恶狠狠道,“当然是你的错!你帮了我,但所有人的关注都聚焦在你身上,对你更好,谁也不会记得真正吃苦的人是我!”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勾唇笑了一下,“可你喜欢上了李时年,而他喜欢我!这还得多亏了你!”

谢曦不明白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不妨碍她祝福,“我现在不喜欢李时年了,你们若是互相喜欢,我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谢曦望向窗外,不远处的赵春风一直看向这边,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赵春风蹦跶着挥手。赵梅花咬了咬后槽牙,“我才不信!你以前有多喜欢时年哥,他都告诉我了!”

“若不是你勾引时年哥,时年哥怎么会生病了都还想着你?”

听到这谢曦回过头来,“他生病了?”

“还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找你淋了雨!”

“你这没人要的破鞋,尽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人!”

“时年哥就是被你迷惑的,我警告你,时年哥是我的,你离时年哥远一点,否则...”

19

恰时服务员把水和咖啡都端上来了,谢曦礼貌道了一声谢谢。

紧接着端起水朝还在说话的赵梅花泼了过去。

赵梅花后面的话变成了尖叫。

谢曦淡淡开口,“给你洗洗脑子,别一天到晚不清醒!”

咖啡店所有人都看向这边,都惊呆了。

谢曦淡定的擦擦手,留下一句“浪费我时间!”就转身离开。

而在外面看着的赵春风赶紧迎了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

谢曦笑了,“没事,咱们走吧。”

赵梅花恨得牙痒痒想要追出去却被服务员拦下,“同志,你还没给钱.”

……

另一边在宿舍发着高烧的李时年意识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落水了。

那是个雨天。

他下学后回家路过河边,那条路全是泥,格外滑。

他已经很小心里还是跌进了水里。

初春的河水特别凉,加上下雨,那水又急。

水一波一波地淹没他求救的手,雨水盖过他的求救声。

他害怕极了,拼命挣扎,一直到体力不支慢慢往下沉。

水漫过他的视线,光线一点点消失,世界静得仿佛只有水声。

他还想求救,刚张开口,水就灌了进来,话变成一个大气泡往上游去。

他越来越恐慌疲惫,就在他要闭上眼的时候,他看到有个女孩朝她游过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被拉上了岸,有个女孩一直在他身边说话,特别温柔。

他缓缓睁开眼,这次他看清了救自己的女孩——黑色头发,脖子后面有一块梅花样的胎记!

李时年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气。

那次落水之后他烧了很久很久,始终记不起那女孩的样子,梦里从来都是模糊的身影。

后来赵梅花说,救人的是她。

他只记得在梦里,“梅花”两个字很重要,而赵梅花的名字里就有“梅花”。

他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救命恩人,为了报答,他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一直护着他照顾她,在她下乡之后还一直想着她。

想要为了报恩,娶她回来共度余生。

却不曾想“梅花”不是名字,而是胎记的样子!

而这个胎记他认识!

谢曦的脖子后面就有一个小小的梅花胎记!

李时年捂着脸。

老天让他实现了愿望,让他有机会娶谢曦,谢曦还喜欢着他,他们本来可以很恩爱的!

可是他没有珍惜,老天把她收走了。

现在的谢曦不再喜欢他了。

有缘无份的错过...

李时年感悲从中来,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的头发中。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时年不想理会,就听到赵梅花的声音。

他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爬起来开门。

门口的赵梅花头发被淋湿,眼眶泛红,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语气更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时年哥…我想找曦曦姐来看你,可她……”

似说到伤心处,她还哽咽起来,“她不仅不来,还把我赶出来了……”

赵梅花哽咽谢久也没等来李时年的安慰,偷偷抬眼就看到李时年黝黑的眸子,呜咽声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李时年最近对她越来越不关心。

她不能失去李时年。

她抓住李时年的袖子,“时年哥,你怎么了?是还在难受嘛?”

李时年幽幽地盯着赵梅花,“我问你,当初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赵梅花攥着袖子的手一紧,扯了个笑,“时年哥,你怎么问这个,当然是我啊。”

李时年眼皮半耷拉,“没什么,只是刚做梦梦到了。你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嘛?”

赵梅花眸子再次闪了闪,这说不定是她能嫁给李时年的一次机会,只要自己…

赵梅花撩了下侧耳的头发,“你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李时年笑了,他当真是眼瞎,从来没发现真实的赵梅花是这个样子的。

赵梅花眼里的算计是那么清晰,他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

赵梅花还不止一次对她撒谎,若不是她,自己和谢曦就能像梦里的一样幸福。

李时年语气低沉,“赵梅花,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赵梅花慌乱的低下头,“时年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20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堂姐这边是彻底不摆摊了。

在姐夫的劝说下安心在家养胎。

摊子就剩下谢曦一人在照看。

累是更累一点,但是钱包里的钱一点点地鼓起来了,她决定买个店面。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广市的雨水多,天气说变就变,上午是晴天,下午就能突然下雨。

而且她也积攒了一波老顾客,有个固定的位置总是更好的。

现在个体经济在发展,这个店面的价钱是一天比一天高。

说干就干,谢曦一边摆摊一边找合适的店。

赵春风好几次都被谢曦单独留下来看守摊位。

这天吃饭就扯着谢曦问她干嘛去。

赵春风得知谢曦最近都在看店面。

“谢太阳,你要买店铺找我啊!我有啊!”

“你有什么?”谢曦狐疑地看着他。

与赵春风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谢曦知道赵春风跟她差不多,主要靠倒卖一点小电器手表换钱,偶尔回收一些破电器捣鼓。

时不时还跟着她一块摆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店铺的样子。

赵春风挠了挠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我家的情况?”

谢曦:?

赵春风:“咱们经常去的服装批发市场,有一半店面是我家的,还有……”

谢曦:?!!!

这天没有摆摊,而是被赵春风带着去看他家的店铺。

她看中的两三个都是赵春风家的。

谢曦第一次震到回不了神。

赵春风担忧地看着她,“谢太阳,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所以你家是“地主”?”谢曦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

赵春风似是明白叹口气道,“祖上算,打仗的时候捐出去不少。后来闹革命,我们一家被下放。现在改革开放,我家又平反了,还了一部分,我爸想重振家业,然后有钱就买房买地,于是家里没钱,就房子多……我就想出来闯一闯。”

谢曦:……感觉赵春风在炫耀什么。

赵春风带谢曦见了赵父,然后迷迷糊糊就以低价买下一个店铺。

她盯着手里的房产证明还有点回不过神。

赵春风的手在谢曦眼前晃了下,笑眯眯道,“谢太阳同学,是不是很感动呀?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

谢曦回神看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赵春风,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格外的帅气。

心脏处好像又传来怦怦地跳动。

这些天他的陪伴,他的帮助,谢曦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谢曦害怕踏进婚姻。

她垂下头避开那耀眼的光,小声说,“赵春风同志,你的人情我记下了。”

赵春风知道谢曦的想法,也不在意她又一次拒绝他,依旧笑着说,“那我可记着呢,你回头记得还我。”

老天给了他一次待着太阳身边的机会,他已经很满足了。

又过去一个月,谢曦这边的店铺就正式开张了!

现在政策越来越好,谢曦的生意也是蒸蒸热上。

没多久,赵春风在她店铺旁边开了一家买家电的。

现在大家生活水平上来了,买电视冰箱都不需要票了,赵春风的生意也很红火。

赵春风还是老样子,经常来找谢曦。

发现谢曦经常顾着生意忙到没时间去买饭,赵春风就会买好饭,在旁边等着。

堂姐看到过好几次,也问了好几次,赵春风是不是想跟她谈朋友,问谢曦是怎么想的。

在一天天的相处中,谢曦当然是心动的,可也是胆怯的。

她害怕真的在一起之后就都变了。

堂姐每次听到这都是一声叹息接着就是骂李时年。

堂姐一直觉得,就是李时年耽误了她,不然她早就获得了幸福。

堂姐还跟谢曦说老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说,李时年回了钢厂,被赵梅花举报乱搞男女关系,逼李时年娶她。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宁愿被钢厂辞退都不娶赵梅花。”

“没多久赵梅花因为作风问题也被厂里辞退。”

谢久没听到老家的事儿。

而堂姐说的这些,听在谢曦的耳朵里,只觉得都是报应。

之前的李时年在厂区都是模范丈夫,结果被举报乱搞男女关系。

赵梅花抢走她的工作,最后却被辞退。

天道好轮回,人在做天在看。

谢曦只是把这些当过耳风,没放在心上。

然而有天晚上她忙着清点货物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当初跟李时年在一起的时候。

梦里的她没有来广市,她跟了李时年一辈子。

李时年一直与赵梅花不清不楚,她跟李时年吵了无数次,硬是没有离婚。

梦里的她后来生了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她悉心照顾两个孩子长大。

结果女儿喜欢上了赵梅花儿子,女儿不顾她的阻拦嫁进了赵梅花家。

而赵梅花的儿子是个花心的,婚后没多久就出轨,她的女儿走上了她的老路,在自怨自艾中消磨自己。

而儿子厌恶她,觉得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庭妇女,讨厌她严厉的管教。

梦里的她在接连打击下得了抑郁症,被丈夫儿子送去了精神病院。

偏赵梅花还经常带着他们来看望她。

只不过每一次看望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她整天以泪洗面,眼睛被哭坏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被带走了。

那人还喊着她的名字。

21

“谢太阳!你在不在里面!”

“谢太阳!”

“谢曦!”

谢曦从梦里醒来,就看到房间里橙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一切东西。

在遇到布料的时候,火焰猛地窜高彰显着它的高兴。

谢曦神智彻底清醒,自己的库房着火了。

连忙呼救,“我在这里!咳咳……”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的。

快速弥漫烟雾呛得谢曦眼泪都出来了,“我在……咳…赵小胖…咳。”

谢曦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脚着不上力。

她心里急得不行,撑着地面往前爬。

一边爬一面求救,明明平常几步路的距离,现在对她来说就像星辰一样遥不可及。

好在外头很快又传来赵春风的声音,“谢曦!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火势越来越大,可怕的温度炙烤着她……浓烟也越来越多,不断的涌过来,空气越来越稀薄。

谢曦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眼前的门变成了两扇……

谢曦想说,赵春风你别来,火太大了。

结果“砰”地一声,门被踹开,赵春风逆着火光冲了进来。

赵春风扶起她,“谢曦!醒醒!别睡!”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一点也不像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赵春风用了一块湿布蒙住她的鼻子,谢曦的神智都恢复了两分。

可她感觉眼前的幻觉还在,不然她怎么会看到赵春风哭呢?

“谢太阳别怕哈,我带你出去。”

谢曦晃晃脑袋看清了,是赵春风,他脸上好几道黑渍,颧骨的黑渍被泪水浸湿,顺着脸庞带出一道黑痕。

“赵小胖…你…快走…”谢曦看到后面的火已经追了过来,那温度烫的她发疼。

赵春风像是没听到谢曦的话,“放心,我带你出去!你别睡知道吗。”

谢曦觉得好累啊,眼皮一个劲地往下坠。

她感受到赵春风把她背在后背,她的脑袋就搁在他肩窝处。

她能又看到他眼尾的美人痣了,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艳丽漂亮。

他的肩膀很宽,很稳,很踏实,很好靠的样子,可惜……

“赵小胖。”谢曦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火光却更甚,整个房子被火烧得“咔擦”作响。

“别怕,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别怕。”赵春风还在安慰她。

她看到房梁倒了,把门堵住了——他们出不去了。

谢曦很想骂老天,怎么就让她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还是要她命的火坑,还带上了赵小胖。

谢曦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轮胎的气,不停滴往外漏……就快要漏完了。

“小胖,如果,有来世……你,记得,早一点,来找我。”

谢曦撑着气把最后一句想说的话说完,就彻底失去意识。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赵小胖一声声的呼唤。

谢曦再次有意识,鼻尖全是酒精的味道。

她睁看眼,就看到阳光在天花板照出一条光道。

堂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曦曦!你可算是醒了,呜呜……你真是要吓死我。”

“我……”谢曦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

堂姐立即端来一杯水,“喝点润润喉,小心点喝。”

谢曦喝了一大口水才解除喉咙的干涸,“姐,赵小胖呢?”

最后的记忆是赵春风背着她往外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谢曦迫切想要知道赵春风的情况,眼巴巴地看着堂姐。

“他腿受了伤,在隔壁病房躺着。”

谢曦松了一口气,却又看到堂姐欲言又止。

心又提了起来,“怎么了?是他伤得很严重嘛?”

堂姐嘴开合数次才道,“这次受伤的还有李时年。”

谢曦疑惑,“他怎么在火灾里?”

堂姐就把昏迷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等她发现大火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控,照的整个天都是亮的,没有人敢进去。

“李时年不知道怎么也来了,他得知你们还在里面,披了一床被子就往里面冲。

最后他和赵春风一起把你带出来的。

为此他的脸被火燎到……医生说,恢复不了了。”

谢曦沉默,她不懂李时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谢曦完全清醒,堂姐喊来了医生给她检查。

医生问了谢曦几句话后说,“没什么大碍,再休息两天就能出院了。”

医生刚走,赵春风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谢曦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笑着喊,“赵小胖。”

赵春风脸上也挂起了笑,“谢太阳。”

两人没说话,只是互相看着。

还是堂姐识趣的找借口离开。

赵春风才拄拐杖蹦跶到谢曦身边。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出声,又被逗笑。

22

谢曦问,“你的腿怎么样?”

赵春风翘起缠了纱布的左腿,语气低落,“废了。”

谢曦一惊,怎么跟堂姐说的不一样,担忧地望向他的腿,“那…”想问又怕触及他的伤心点。

赵春风抬起头,嬉皮笑脸,“谢太阳同学,医生说我这样的娶不到媳妇儿了,你得给我负责。”

谢曦一瞬间就明白了赵春风是在逗她,抬手拍了他一下。

“赵小胖,你严肃点!”

赵春风脸上依旧挂着笑,“闹着玩,我腿没事。过段时间纱布就能拆了。”

见谢曦脸上没笑反而板着个脸,赵春风的笑也慢慢弱了,收起笑一副老实模样。

“赵春风同志!”

被点到名的赵春风一瞬间挺直了腰板,“到!”

“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往后余生由我负责!”

赵春风愣住,“啥?”他呆呆地看着谢曦。

谢曦却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怎么你不想?”

赵春风的脑袋点得比鸡琢米还要快,“想想想!做梦都想!这不会是梦吧?”

谢曦被逗笑,赵春风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

谢曦目不转睛盯着赵春风,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在梦里谢曦最后看清了带她离开精神病院的人。

来人的眼角也有一颗美人痣,他笑着说,“谢太阳,我接你回家。”

是那么温柔,让谢曦都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梦里的他们长大后没有过多交集,那么现在他们可以有交集了。

如果是赵小胖,谢曦觉得自己愿意再试一次。

而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谢曦以为是医生喊了请进。

推门进来的却是李母。

她比之前憔悴多了,头发也白了大半。

她坐在床边寒暄了几句后才表明来意,

“曦曦,我知道不该再来打搅你。可时年他怎么都不接受治疗…你能不能去看看时年。”说到后面声音都在是含糊的。

谢曦看了赵春风一眼。

李母刚刚在门口就听到她们的对话,这会儿也知道谢曦和赵春风的关系。

看向赵春风的眼神里也带着祈求。

赵春风也没为难,“去看看吧。”

“好,你等我。”

……

谢曦在李母的搀扶下来到李时年的病房。

李时年额头都蒙着纱布,无神地望着窗外,不见往日的神采。

地上全是散落的盘子镊子……

李母道,“时年啊,你看看谁来了?”

李时年的眼神还是没有动,李母的背又佝偻了一寸,捂着脸发出细细的哽咽声。

谢曦终归是不忍,拍着李母的后背开口,“李时年,我来看看你。”

李时年侧过头来,里面爆发一瞬的惊喜像流星一样闪过后又消失。

李时年怔怔望了她一会儿才转过头,“你来做什么。”

谢曦扶着李母过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我来谢谢你救了我。”

李时年嗓音沙哑,“那都是我欠你的。”

李母哽咽,“时年……”

李时年没有转头继续道,“谢曦,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救过一个男孩?”

谢曦记得,那是一个放学的雨天,她看到有个男孩掉进河里面。

他总是推脱年底钢厂忙。

「谢赵」“是你?”

李时年闭上了眼,“是我。我当时不记得你了……后来才想起你脖子后面有个梅花胎记。”

可是太晚了。

谢曦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面的胎记,她总算明白之前赵梅花说的谢谢了。

“曦曦,我们……”

“那都过去了。”谢曦打断他想说的话。

李母的呜咽声更大了,夹杂着“造孽”俩个字。

李时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走吧。”

谢曦起身看了眼哭得伤心不已的李母,“李时年,好好治疗,李阿姨只有你了。”

“儿啊!呜呜……”

李时年没说话,鼻子却在耸动,眼睛闭得更紧,泪水还是从眼角溢出,又消失在枕边。

谢曦只能劝到这里,听不听就看李时年自己了。

她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

后面又响起了李时年的声音,“谢曦。”

谢曦回头,李时年正看向这边,眼眶泛红,“火,是赵梅花放的。”

“她已经接受惩罚了。”

“我们互不相欠了。”

谢曦轻声开口,“嗯,不欠了,再见。”

谢曦这次没回头直接走出了病房。

就看到一直在门口等着她的赵春风。

赵春风嘿嘿一笑,“我们回去吧。”

谢曦也笑了,“好。”

两人把身后的一切都放下了,并肩迎着光向前走。